为人父后方才体会，贪图玩乐让自己坠入毒品深渊

幸好有爱与信任一路相随

2010年3月5日  

□法治报记者 徐荔
　　“现在我的重心都放在了家庭和孩子身上，玩的心思少了很多，肩上的责任却重了不少。”曾经有过药物滥用经历的志云 （化名）带着笑容说着这番 “抱怨”的话。已经戒除生理毒瘾快4年的志云，因为年轻贪玩和好奇心而染上过毒瘾， 2007年他回归社会后，幸运地结识了现在的妻子，并在去年当上了爸爸。
　　看着孩子天真的脸庞，志云总是暗暗庆幸自己的幸运。家人的关心、同伴的帮助、妻子的包容与爱让志云感受到自己依旧有希望。
　　为了孩子的未来、为了妻子的信任、为了母亲的付出、为了那么多人的期待，志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走回2003年时的那条路……
　　“2003年，我的工作遭遇瓶颈，生活也很烦心，在朋友的怂恿下就尝了第一口……”
　　在药物滥用人员中有这样一群人，他们在白天是衣冠楚楚的白领，有着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，有着令人羡慕的青春时光和大好前途，被父母寄予厚望。但是，在不为人知的角落，他们偷偷吸食着一种白色粉末，或是将针筒扎进自己的手臂，注射一种混有白色粉末的液体……这种白色粉末就是毒品——海洛因。
　　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，有人说是因为好奇，有人说是因为朋友怂恿，有人则是因为受不了太大的工作压力，以此来发泄、缓解……而志云作为一个曾经的药物滥用人员，也有着和这些人相似的理由。“我第一次碰毒品是在2003年，那时候我的工作遇到了瓶颈，家里也有很多事情烦心，朋友说这东西能让我放松，我觉得很好奇，就试了。”
　　1982年出生的志云在毕业后就到了一家公司从事建筑设计的工作，这份工作收入不错，也很稳定，并且也是志云所喜欢的行业。所以，志云从实习开始表现就一直不错，工作两年多的时间里也总是很努力地完成各项任务，接触了很多工程，累积了不少经验。按理说，志云的资历完全可以让自己更上一个台阶，但因为没有大学本科的学历，志云一直停留在助理工程师的职位上。升不了职让志云很胸闷，自己明明拥有和工程师一样的实践工作水平，但就是因为少一张文凭，升职的机会都给了别人。志云看不到未来的前途，感觉迷茫。
　　屋漏偏逢连夜雨。就在志云烦恼工作的时候，他的家里也发生了变故，志云的父母因为感情不和而准备离婚。面对工作和家庭的双重打击，志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，只能逃避。那段时间，志云的情绪很消极，对工作也没有了拼劲，本来就爱玩的他开始找寻一切可能的时间与朋友一起吃喝玩乐，想藉此忘记工作和生活上的烦恼。
　　和大多数上海孩子一样，志云有4、 5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。这群朋友是志云一起玩乐的伙伴，当志云心情不好的时候，他们也一样带着他一起散心。可是，那一次 “散心”却让志云迷失了。
　　“那次我和他们像往常一样，在酒店开了个房间准备一起打打牌的。”志云回忆， “我在看电视的时候，就见他们拿出白粉来吸……”
　　其实，志云并不是第一次见朋友们吸食海洛因。早在2001年，同样的情形下，志云就见过有朋友吸食毒品，那时，志云把他们赶出了房间。但是这一次，志云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做。他觉得很奇怪，这种白色粉末到底有什么魔力，让朋友们接二连三地迷上它？
　　当志云提出疑问后，朋友立刻告诉志云，这种白色粉末的 “魔力”无穷，可以让人感觉很轻松，忘记一切烦恼。朋友的这种描述更加激发了志云的好奇心，正被烦恼缠身的他在朋友的怂恿下也想尝试一下，看看这种白色粉末是否真能让自己忘忧。
　　就这样，志云第一次吸食了海洛因。志云吸食少量海洛因后并没有出现舒适和放松感，甚至可以说毫无感觉。朋友告诉他，这是因为吸食的量还不够多。于是，几天后，志云又被朋友邀去试了第二次。这一次，志云对海洛因有了剧烈的反应，他在吸食完海洛因后觉得浑身不舒服，还呕吐了一番。但在呕吐后，志云果然觉得神清气爽，有种飘飘然的轻松感，和朋友一起谈天时也觉得心情格外好。
　　“原本觉得不会上瘾，但渐渐却一发不可收拾，从为了轻松吸毒变成了为了抑制毒瘾而吸……”
　　有了这两次经历，志云肯定了海洛因能让自己轻松的作用，不过，那时的志云还没有染上毒瘾。“一开始，都是朋友去拿货，拿来后我们一起吸，一周也就1、 2次。”不吸的时候，志云也不觉得难受，他认为毒品并没有像别人说的那么容易上瘾和可怕。那时对于毒品危害的宣传也不如现在普遍和全面，志云对于那些宣传也没有放在心上。
　　因为工作时间比较自由，原本由朋友拿毒品的任务就转到了志云身上， “那时候我们都是到火车站附近拿货， 50元、 100元一小包。”也是从那时开始，志云吸毒的频率高了起来，并且在志云毫不知觉的情况下，他对海洛因的依赖越来越强烈，从原来一周1、 2次演变成一天一次，甚至一天几次。志云的吸毒目的从追求轻松，变成了抑制毒瘾。
　　到了2005年下半年，志云每天花在海洛因上的钱达到500、 600元。即使志云的工作不错，2005年的时候他也换了一份收入更高的工作，但是年收入10万元的工资依旧承受不了他在毒品上的开销。志云算了一笔账，那时他每天花费的毒资约500元，一个月就是1万5千元，也就是说，他几乎所有的收入都用在了购买毒品上。而每次吸完毒后，心情特别好的他又会抱着及时行乐的想法出去吃喝玩乐，或者购买许多东西……
　　因为工作时间灵活，志云总能事先准备好海洛因，所以他吸毒的事一直隐藏得很好，除了那几个朋友，没人知道。可是，频繁购买海洛因使得志云入不敷出，他只能向朋友借钱，而他又没有能力还。终于，因为还不出钱，志云只好向母亲求助。在母亲的逼问下，志云坦白了自己染上毒瘾的事实。志云的母亲震惊之下，要求志云戒毒，并且到处了解有效的戒毒方法，希望儿子摆脱这场噩梦。
　　志云也尝到了毒瘾发作的苦，每次毒瘾发作，他就觉得浑身说不出的难受，难以用言语描述。答应母亲戒毒的志云尝试了很多种方法，可是，那些方法能抑制生理毒瘾，却抑制不住心理的毒瘾。每次，志云冒出吸毒的念头时都会对自己说，这是最后一次，下次就不碰了。虽然每次吸毒后，志云都会感到后悔。然而，就这样一次又一次，志云始终没能达到自己的 “最后一次”。
　　戒毒不成功的志云欺瞒着母亲。他一面告诉母亲自己已经不碰毒品了，一面刻意避开母亲，每天早出晚归地工作，双休日加班或者约朋友出去玩。志云的母亲也无法察觉儿子的谎言。
　　“2006年，我被强制隔离戒毒，那些朋友也一样，有些被强制戒毒，有些因为吸毒引发了其他犯罪，被判了刑……”
　　年轻的志云一直过着瘾君子的生活，自己一边厌恶这样的生活，一边又不自觉地陷入毒品的深渊。直到2006年，志云在购买毒品后被警察抓获，这样的生活才得以终结。在一年的强制戒毒生活里，志云体会到了不一样的人生，也真正下定决心不再碰毒品。
　　“那段时间，我的母亲常常写信给我 ‘洗脑’。”志云带着笑意回忆， “她还告诉我，她总会在已经准备睡觉的时候，突然想起一些人生的道理和字句，然后马上下床，写下这些话，她怕自己第二天就忘记。”不仅志云的母亲给与他下定决心戒毒的勇气，上海市自强社会服务总社的禁毒志愿者，同时也是同伴辅导员的叶雄也让志云看到了希望。
　　其实，志云在2005年就结识了叶雄。那时志云的母亲要求他戒毒，通过各方了解，志云知道了叶雄戒毒并且成为禁毒志愿者的事迹。然而，那时的志云并没有下定决心戒毒，因此也没有把叶雄当做自己的 “同伴”。即便如此，得知志云被强制戒毒后，叶雄还是对这个年轻的 “同伴”伸出了援助之手，安慰他，并给予他重生的信心。
　　2007年4月，志云重新回归社会后，叶雄第一时间邀请他参加自己的 “重生同伴辅导教育小组”。在小组活动中，志云得知了不少同伴的经历，佩服他们下定决心戒毒之余，他们的故事也让他得到了不少启发，重新感悟生活的意义。
　　而在志云回归不久后，还发生了件让他尴尬的事。 “有一次有警察找我，我很奇怪，因为前一天刚有警察找我去尿检，一般不会间隔那么短就来找我做第二次尿检。”志云和警察见了面才知道，原来那位警察竟然是他的小学同学，因为从同事处听到志云的名字觉得很熟悉，所以来看一看究竟。 “我当时太尴尬了，谁愿意被老同学看到那么不堪的一幕呢？”这次遭遇让志云更加下定不再复吸的决心。
　　志云坦言，在回归社会最初的那3个月，是他最难熬的时间。 “我和原来那些朋友都断绝了来往，没有工作，生活圈子一下小了很多。”志云除了上网与朋友聊天，与网友相约外出，整天都觉得很空虚，失去了生活目标。虽然他没有再动过吸毒的念头，但总觉得不对劲。幸好，在社工以及同伴的帮助下，志云找到了一份工作。虽然那份工作和他原先从事的建筑行业完全不相干，但志云很珍惜那份工作。
　　“起初那个公司的老板并不想录用我，说是没有空缺职位，但我想改变那时的状况。”志云在工资并不高的情况下开始了自己完全陌生的工作。年轻有干劲的他很快就熟悉了业务，不但把工作做得风生水起，也得到了老板的赏识。而几乎在同时，志云结识了现在的妻子。
　　互相有好感的两人很快恋爱了，但志云知道自己必须让女友了解自己的过去， “我想事情总要讲清楚的，要是她不能接受，那也就早点结束，不要拖着，这样对两个人都不好。”志云这样想着，也就这样做了。在一次与朋友的聚会后，志云送女友回家，路上志云鼓足勇气向女友坦白了过去吸过毒的经历。 “我说的时候也不敢看她，总之就一鼓作气地说完，然后帮她打了车，就送她上车了。”志云也不知道女友会怎么回应自己的这份坦白。他没想到，当天晚上，女友就告诉他，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，自己还是会接受他，只要未来能够不再碰毒品。
　　直到现在，志云也不知道妻子当时是怎么想的，但他很感激妻子的这份宽容。虽然妻子理解志云，但为了避免妻子的父母反对婚事，志云还是向他们隐瞒了自己的过去。 2008年2月，志云和妻子结婚了。不久后他们的孩子出生，给全家人带来了喜悦。
　　孩子成了志云生活的中心，也让志云感受到为人父的责任。 “以前总觉得年轻时候不玩就没机会了，吸毒也是这个原因，觉得好奇，不计后果。 ”志云觉得是孩子和妻子让他体会到了身上的责任，“现在我的玩心少了很多，可能是成熟了，想得最多的就是怎么给孩子最好的成长环境。 ”
　　关于自己的未来，志云准备继续读书，参加考试，得到一张属于自己的文凭，弥补当年的遗憾。然后，靠自己的努力，为孩子和妻子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，也为自己和那么多相信、帮助自己的人……
记者手记
甜蜜的负担
　　与志云交流的时候，时刻都感觉到他的幸运。比起许多因为过去的经历而被排斥的人来说，志云能够得到母亲的关爱、妻子的信任、同伴的帮助，从而 “顺利”地开始新生，这个过程看似波澜不惊，却实在让笔者感触良多。如果志云回归后的生活并不那么顺利，如果他没有得到工作，如果他也没有得到别人的信任，如果他更因为过去的经历而得不到爱情，那他现在还会是现在的样子吗？
　　笔者试着问志云，如果当时回来后，一切都没有那么顺利，自己还会复吸吗？志云思考了一会，回答说，事情没有办法假设。他自己在回归后就一直忙碌着工作，也没有过再复吸的念头。接着认识了妻子、结婚、有了孩子……紧锣密鼓的生活和身上的责任感让他成长很多，也知道自己不能够让更多人失望。尤其是在自己有了孩子以后，志云生活的重心几乎都在孩子身上，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怎么为孩子创造最好的条件，让他健康快乐平安地成长。当了爸爸的志云也是在这时候才体会到，当时母亲为自己付出了多少心血，而自己又是多么让家人操心。许多事情都需要自己经历过后，才能体会个中滋味。
　　对于如何戒除心理毒瘾，志云并没有很多系统性理论性的见解。不善表达的他对于如何帮助别人，似乎也没有特别的想法“穷则独善其身，达则兼济天下”。对于志云来说，现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就是做好自己，过好自己的生活，为了孩子、为了家庭，承担起一份甜蜜的责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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